九 柳暗花明(1 / 1)

陈宇最近在考虑换工作,毕业之后其实他一直在做和音乐相关的事务,而今天他选择了在一家唱片公司上班,不仅因为自己也是学古典音乐出身,更重要的是,他今天面试的的女老板,听完了她的演奏对他赞赏有加,她有着修长的眉毛,眼睛黑亮,直挺的鼻子可以看见擦过的粉底,嘴唇有着鲜艳的颜色,像一面年代久远的掉灰的城墙。她约摸四十多岁,殷红的腮从鼻脚一直纵深到耳鬓,由深到浅,像是可以抚平光阴的解药,她的头发是时尚的波浪状,染了栗色的像孩子的发色,穿着却光鲜艳丽,有着极度反差而产生的矛盾的美。她盯着陈宇的手指,“真是一双漂亮的手”她说。她的手指上涂着蔻丹,是少女的颜色,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只雪茄。

“你对出唱片有兴趣吗?”她问陈宇,转头又吸了一口那烟,吐出了一个长长的烟圈,陈宇看着那团烟缓缓地上升,好像在梦里一样思绪仿佛也被拉伸的无限遥远。

女人看见陈宇的情况,不觉笑了起来,她的眼睛眯的更细更长了。“你没有听错,相比一个琴师,我觉得你更像一位歌手,我可以把你捧红。”

陈宇更加惶惑了,对他这种有着古典音乐情结的人来说,发唱片和做音乐完全是两种概念。如果说他以前偶尔在酒吧或是各类晚会上客串钢琴来换取一部分金钱,那么完全放下钢琴去唱歌就和乞讨没有任何区别,而且,他是**裸的拿艺术去乞讨,这是他不愿的。

“我们的待遇是非常好的,你不用怀疑。”女人又笑了起来,妩媚如同绽放的芍药,“况且即使出唱片你还可以自己编曲,要知道,像你这样的漂亮小伙,只要不是五音不全的,其实发片没那么难,更何况,你一定能弹得一手好钢琴。”是的,她的眼光很独到,开出的价格待遇也非常诱人,陈宇动了心,微微蹙起了眉。那女人看出了他的踟蹰。

“你不好奇为什么会是你吗?”她话锋一转,转身坐了下来。

坐在她偌大的实木镂空的座椅上,嗅着她桌面上一只娇艳欲滴的玫瑰,那玫瑰被她放在一鳟透明的玻璃瓶中,外面还盖了一个透明的玻璃罩子,美丽却无法触摸。

“对,为什么选我?你甚至都没有看过我的演出?”陈宇也道出了心中的疑惑,尽管他知道,她这样的选择肯定不会有错,他对自己的实力还是相当有信心。

“因为你长得像我的前夫。”那女人毫不避讳,“他已经去世了”她接着说,“是车祸”。她细长的眼睛突然定了下来,恢复了正常的形状,里面含着水,像骤雨过后洼地的潭水,有些浑浊。“我对不起他……”

陈宇听了,一时间不知所措,面对一个这样的女人,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是个并不快乐的故事——和死亡挂钩的爱情多少都会充斥着遗憾,就冲着这点遗憾他就能够出让那份应有的怜悯。

“你长得像他……”女人破泣为笑,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陈宇也笑了,让他为了纯粹的生计去出卖艺术的事情他不一定能够接受,可是帮助一个流泪的女人去弥补歉意他却是心甘情愿的。

“况且,如果我实在接受不了,可以过阵子再讲”,他心里暗自忖度,也就答应了那个女人,面试结束,他就决定告诉小悠和陈云这个消息了。

后来从别的同事那里得知,这个女人叫刘眉,十年前争吵过后提出与她的丈夫离婚,意气用事开了车就离家出走,她的丈夫开车去追,过一个转弯的时候,人和车子就一同飞了出去。据说,十年前的她并不是今天这样,这应该是另一个故事了。陈宇听了,更觉得自己做的没错。突然脑海中又浮现了那女人口中徐徐吐出的眼圈,这应该是多么悲凉的一幅场景。

惟有爱情,才能够让人如此破碎和决绝!

他约了小悠和陈云一起出去光顾一家他特别喜欢的名叫“火树”的咖啡店。小悠和陈云大约晚上才到,说是堵车,两人在咖啡店门口张望了半天,这家咖啡店的外表看过去有一种欧洲平民咖啡俱乐部的感觉,是一个大型的木屋,有些像童话故事里的场景,木板的颜色有些晦暗,屋顶又做成了古老的北京城的瓦檐风格,加上基盏昏黄的筒灯,给人清凉的感觉,单从外观看过去,如果不是里面不时飘出来的浓浓的咖啡香,她们都不确定这地方是个咖啡馆?亏的陈宇竟然可以找得到这个地方。

她们推开重重的金属边框的木门,陈宇已经为她们点好了咖啡。

“你看起来神采奕奕的,莫非有什么喜事?”小悠一蹦一跳的跑到他身边。陈云紧随其后,生怕错过了什么。

“可不是,别的没有,好事到有一件!”陈宇慌忙解释着,告诉了她们他的新上司和新公司。

“真有这样的事!”顾小悠说。“她该不会是看上你了吧!”顾小悠接着起哄,陈宇可慌了,正欲开口反驳,没想到妹妹更是先声夺人。“怎么可能呢,我哥不会喜欢别的女人!”她这么一说,陈宇反而紧张的情绪被舒缓了下来,他看着自己的妹妹,心想,还是这丫头了解我。紧绷的脸部肌肉总算是平缓了。

“我开玩笑的,看你们兄妹俩紧张的样子!”小悠笑得更欢了,不自觉脑后的一绺头发飞到额前也浑然不知。

服务生端来了甜点,咖啡厅里,悠扬的小提琴声音也逐渐响起,厅里的灯光像条璀璨的星河,咖啡厅已经宾客满堂了。

“这个地方还真不错。”顾小悠说。她低头抿了一口咖啡,“咖啡也好。”

陈云心里的鼓声刚刚完毕,哥哥怎么可能会喜欢别的女人呢?她心想。

陈宇心里的石头也刚刚放下,还好她没有误会,我怎么会喜欢别的女人呢?

是啊,除了他自己,他之前一直认为这世界上应该没有人知道他是喜欢顾小悠的,是今天,他隐隐察觉到自己的妹妹,陈云好像理解了什么,不管她怎样想,他是知道自己的心的。他一直暗暗喜欢顾小悠,就像炎炎夏日喜欢一口青梅的清爽,这种喜欢,应该是从他们三个从小在草地上打滚时候他就已经喜欢的吧。如果不是后来家境变故,他们兄妹二人离家背井,也许他们现在已经在一起了吗?这可说不好,他也不远多想,他并不打算将自己的心情告诉小悠。

有人的喜欢就像蓝色多瑙河,放眼过去有种神圣的悲哀,默默流水却暗藏汹涌。他和陈云都是这样的人,他们都习惯了默默喜欢,仿佛那是一种一碰即碎的东西。

“对了,我最近想找一些书来看,你们有什么推荐的吗?”顾小悠放下手中的小瓷杯,用那把小勺在被子里顺时针搅拌着。

“陈云,你可是个小小作家,有什么书可以推荐的吗?”

“我想想”陈云说。

“我有!”陈宇说,“过两天我给你书名,一时间忘记了”他挠挠后脑勺,有种大男孩的羞涩。

“服了你。”顾小悠见状,嘀咕了一句。低头一看,陈宇今天坐下的早,他穿了一件黑色立领毛衣,一条淡蓝色的牛子裤,和一双白色的板鞋,这身休闲的打扮,可不就是一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吗?

“好,我倒要看看我们的未来的明星会给我推荐什么好书!”

两天后,顾小悠在家里收到了陈宇的快递,里面是两本书,一本是《自由与命运》,另外一本是《月亮与六便士》。

“果然是好书,艺术家的眼光还真不错。”她不由自主说了出来,陈云也跟着凑上来。

“姐姐,我也要看!”随即拿了一本回去卧室。

“当然可以!”

陈云已经在顾小悠家里窝了近十天,也快又回美国收拾一下学校的东西了。这阵子小悠刚换了新工作,新鲜的环境的确让她对夏远的事情搁置了,想到自己要走了,始终对顾小悠放心不下,便偷偷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哥哥陈宇,希望自己不在海州的日子里哥哥能多多关心一下她。当她说这件事情时候她并没有留意到哥哥陈宇脸上逐渐凝重的神色。

“哥哥,你可一定要多关心一下小悠姐啊,她虽然这些天看起来活泼开朗的多,可是我知道,她的伤口还在滴血,她就是太善良了!”

陈宇半天才回过神,说了声“好。”

送陈云走的时候,陈云把顾小悠拉到一边,说。“姐,我很快收拾完东西就回来了,你要照顾好自己。”她顿了一下,思忖了片刻,说“如果你还爱他,你应该给你们一个机会,我不鼓励你去拆散别的家庭,但是,我觉得你需要找一个结果,而不是懵懵懂懂的糊弄过去,而事实上,你的心知道,你没有一刻不再想念他……”

她说的对极了,小悠看着陈云,短短几天,她就这样了解她。

陈云走了,看着她越来越远的身影,小悠脑海中回想着她的话,可不是吗?每个夜晚,她将想念作为内容融化到各种形式里,吃饭睡觉工作玩乐,其实都是为了更加不漏声色的想念他。

陈宇和顾小悠在机场大厅里伫立着,富丽堂皇人来人往的机场就像一个驿站,不停地上演分别与重逢,让人感慨月亮的圆缺,生活的遗憾。

陈宇看到顾小悠脸色苍白,想起了妹妹告诉他的夏远的事,莫名对小悠萌生的几分怨恨——不,应该是嫉妒,他很懊恼为什么自己没有率先走进她的心?不,他是懊悔,为什么自己这么粗心,不能让她信赖自己到允许自己和她一起分担这段沉重的感情?总之什么原因很复杂,可是看到她瘦削的身子,他的心又软了。

虽然已经到了春天,气温还是有些低。他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小悠披上,说,“走吧……”

春寒料峭?冷吗?不够冷!他的心在与时间角力的赛程之中有些疲惫,漏了一个缝,像是龟裂的伤口,血和肉都在外翻滚着,露出了鲜红的肉芽,风吹草动都是撕心裂肺。

要再冷一些才好,凝固住那伤口,也就得以解脱。

他甚至没有参加一场战争他就已经败下阵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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