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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光怪陆离(1 / 1)

有些日子,顾小悠没有见到夏远了。他应该在忙,她心想着。相爱是快乐的,毕竟这世上有很多爱而不得,相比他们,自己是幸运的。他爱的人也爱她。可爱上一个自己却不能拥有的人却万分痛苦,他们连相见这样普通的事情都比旁人难一些。

顾小悠持续着她在预报天气的工作,比如明天又刮风了,后天又下雨了,哪里又降温,哪里阳光好,有时她觉得自己像个先知,每每在预报天气的时候她似乎都能看到从自己口中说出的未来的天气,有些虚妄的成就感。毕竟爱的人不在身边,再好的天气都是寒冬。这时她又经常想起夏远了,想见他吗?当然了,可是每次这种念头出现的时候,她又会想起生日那天自己被丢下的情景,她理应是懂事的不是吗?她应该像一个宽容的明白事理的成年人去理解他,她做到了,可是难过和委屈的感觉却总是不能落下的。陈宇约她今晚去逛一个画展,说是他新认识的一个朋友自己办的,她答应了。

陈宇的新专辑已经发售了,成绩并不大理想。这使得在他身上花了不少钱投资的女老板对他有些意见,她当初签他来公司虽然有些私人的原因,但也是看中了他的才华,她也没有想到在这个年轻人身上的投资竟然血本无归,工作上也将陈宇暂时从重点对象放在一边了,对于陈宇,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影响,他本来就不寄希望于一夜成名的白日梦,这阵子他反而轻松了下来。不过这样的情况更加剧了那个三天两头在母亲公司找茬的陈瑞,听闻了陈宇的失意他心花怒放,他丝毫不关心他妈公司的盈利情况和损失,却恨不得天天在他妈公司门口竖块牌匾昭告天下,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虽然陈宇跟他无数次明说还是暗示,他和他的母亲并没有什么暧昧,但他不管这些,即使他已经断定了陈宇和自己的母亲没有什么他也很急了陈宇,也许是他早年失去父亲胸中积累的无数的愤懑无处排解,他又不能将这些加在自己的母亲身上,终于盼到了陈宇这么一个有些硬骨头意思的职员,他的兴致就大了去了。陈宇多次辩解也无用,也就处处躲着他,省得心烦。

他和顾小悠约了晚上八点在桥头立交下转角的街心花园相见,晚饭过后,天色将晚。脱掉了白日上班的衣服,顾小悠换上了舒适的单裙,赤脚穿了一双单鞋,粉色。她披头散发,有些慵懒跟不想打扮的心情一样,避开了拥堵的道路,偶遇了静默如莲的路灯。一旁有,另一旁没有。道路两旁伫立着一排落地窗,向里望去,一片漆黑。风过,本来就没有梳理的头发慵懒的伸着懒腰。偌大空旷的街心广场上,只有一株孤独的树。树的周围,人为镶嵌着几点微弱的灯光,貌似很温馨的样子。广场上的喷泉没有音乐,也没有水。保安低头拨弄着他的手机,眼神里荡漾着不为人察觉的眼泪。“小伙儿挺帅……”她突然偷偷想着,也许这样可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是吗?那个小伙儿应该是在思念着他的心上人吧,那也定是个美丽的姑娘!

陈宇还没到,她自己在这街心花园里倒是悠闲起来。

花园里没有鸢尾花,没有白鸽,没有赤脚跳舞的女孩……仿佛静的只有脚步声,她的手插在口袋里,耳朵上没有耳机。花丛里有些草木升腾的雾气,糊朦胧的比例刚刚好。像是特效,朦胧一点反而神秘,不然一眼看穿往往枯燥矫情。剧情简单了不精彩,复杂了太虐心,夜如此,于是,它是黑色,加一点星光。老人和孩子在街边乘凉玩耍,孩子去捡皮球,老人笑了。她绕着喷泉走,步伐飞翔。

不知不觉,来到了车水马龙的繁华街头。轰鸣声依然刺耳,但是车辆流动得坚定不移。像是黑色琴键,之间永远夹杂着空白。每个人都值得拥有一份自己的甜美孤独,没有相信,没有固执,没有疑问,没有情绪,没有感觉。

微妙。美妙。动人。憔悴。暧昧。

转过街角,她来到了便利店。从未如此用心挑选着她需要的商品,之后循规蹈矩得付款买单。“谢谢,欢迎下次光临。”是店员礼貌的声音。

此刻,虽然她背对着她,但是猜想着感觉着这个声音的美好。花枝招展的年纪才拥有的声音,不是李米或是吉米,是顾小悠,她的思绪在这个夜晚被彻底放飞,她太累了,终于找了一个出口暂时放松一下自己的思想吧,她需要这样的放松,不然恐怕是没有力气再走着接下的路。

就像商人习惯看价格,政客习惯看级别,文人习惯看情趣,画家习惯看风景……而今晚,她只看到了夜……夜的尽头,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是陈宇。这凄美的夜色里虽然没有夏远,但是陈宇的陪伴也让她这样孤独。

她冲着他笑了笑,“怎么又多一个画家朋友?”顾小悠把刚买好的一瓶果汁丢给陈宇。

“你真是混到艺术圈了,朋友的涉及面真是越来越广了啊……”她带着有些调侃的语气看着陈宇。

“哪有,别开我的玩笑了,就是一次通告里无意认识的一个很有才华的男画家。”陈宇说着,故意把那个“男”字加重了音,脸也有些微红。

“哈哈,我逗你呢,我们这就去看吧,我还没有认识过画家这类人呢。”顾小悠说。她努力把一切烦恼都隔绝了,告诉自己,她这正是要欣赏一个真正的画家的作品,这将会是一件多么有趣的事。

“对了,我听了你的那首单曲,我觉得很不错,尤其是里面的钢琴,应该是你自己作的曲自己演奏的吧。”小悠突然问,“是啊,可惜我的唱功还是不好,这个单曲销量并不理想,甚至还没有过万……”陈宇的脸色暗了一些。接着说,“也正因为如此,我这阵子不忙了,老版也不像之前那么重视我……”他的语气有些尴尬。顾小悠见状,连忙解围说,“所以你才有机会陪我来看一场空前的画展不是吗?”顾小悠和陈宇边走边聊,她的单鞋在水泥地板上发出“嚓嚓”的声音。

陈宇笑了一下,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就快到了,我的大小姐,你不用这样可以的安慰我了,诺,前面那个亮灯的地方就是了。”

是一场很别出新意的画展,顾小悠是这样评价的,那个画展是露天的,黑夜是最好的幕布,零星的几颗星星和整个画展倒是相得益彰,因为所有的画,画框上都是镶着金黄色彩钻的灯泡,和天上的繁星一样,画的种类也很多,什么类型的也有,都是陈宇的朋友林思扬自己画的,他其实绘画只是业余爱好,是一家广告公司的,偶然机会结识了陈宇,艺术家们的某些在情感和表达方式上的共鸣使他们成为朋友。他喜欢陈宇的钢琴,陈宇也欣赏他的绘画,能有情绪的完美表达。

“他应该是一个很优秀的画家的,他的画很有意境。”顾小悠煞有其事的评论着他的画。“可是就是类型太多,给人有些杂乱的感觉。”

顾小悠一面走,一面说,来参观的观众不多,画家本人在忙着别的事情,陈宇就没有去打扰他。他和顾小悠慢慢走着,停在了一副油画面前:画上面是一个瘦骨嶙峋的干柴一般的母亲,她的怀里抱着一个婴儿,跟她的身材相比,她的两个和自身并不匹配的白皙饱满的倒是特别醒目,她低着头,布满皱纹的脸上眯着眼睛,看着怀中吃奶的婴儿,漏出的淡淡的笑意……

“这幅还是不错。”他和她同时说,继而相顾一笑,恍若都游离到了那母亲的无尽慈爱中去了。参观完毕,即将离开的时候,画展的工作人员拿来了哥笔记本,说是主办方想要征求大家参观之后的感想和意见,让大家留言或是什么的,顾小悠翻开那笔记本,到是很厚的一本,翻来翻去,竟然一本都快见底了,很多参观的人都写下了自己的感觉,却有一篇篇幅较长的映入了她和陈宇的眼帘,是一篇名为《不谈风月》的观后感:

“故事不是从一双玻璃鞋开始,也没有什么灯火阑珊处佳人难觅的感觉。不是如花美眷,不谈似水流年。夏娃和亚当我也忘了谁是谁的肋骨了。我只知道路西法成了堕落天使,就叫撒旦。可以用力起跳,仅仅脱离地心引力几秒,不是悬浮。亘古不变的不接地气吗?也不是,人在地上走,那里不是地,更何况南都的空气如此潮湿,怕是潮湿入骨都有可能。说不定我已经已经类风湿了还浑然不觉。人之初性本善,人之初性本劣?还是悲观世界积极人生与积极世界悲观人生之类的说说。距离可以美化一些东西,但时光不会停止改变。在我看来,人是死的,规矩也没有活过来。只有过去了的,被成为既定事实的记忆才最真实,随之定型的美好也不再会改变,因为它活在我们脑海里,那里永远不会缺氧,也不会有鲨鱼。

人要学的东西太多,纠结于与人的交流,理想和青春的报复,关于未来的幻梦。迷离的,心碎的,这不是一片战斗檄文,用不着舞刀弄枪。

这不是宿命的疼痛,也不用追问看不懂你瞳孔的原因。我很悲哀,很多人都认定了天下的宴席终究要散,虽然我也在怀疑。是我们太多情?还是世界太冷静?其实这些问题都是多余的,因为世界是个哑巴啊,他不说话,不知道是不是聋子,我想如果不是,估计也被问得快脑残了。比起你流泪,我更喜欢看你流血的样子。

告诉他们,我敢有多骄傲,就敢有多努力。我的三生烟火也换不来你一世迷离。老灵魂是很难兴奋起来的,所以假装还不如不做。因为连欺骗都是假的。马车越空,噪音就越大。离别,是星空,是夜晚,是大海,是沙漠,你笑一笑,你哭一哭,你皱了一下眉头,你难过了一下,我回忆了几年。你挥一挥手,我摇了摇头,寂寞的路分了岔……”

“这也算是观后感吗?”顾小悠问。“这是什么,也可以这样写吗?”

陈宇想了想,说“他写的是那时的心情,那时就是他看画展时候的心情,他写的没有错,只是看起来和画展没有太大关系。”

“这样也算达标吗?”

“本来都是抒发情绪表达感情的东西,他用文字表达感情,这画展的主人用画,他的文字给人的感觉也许就是他觉得这些画给人的集中感觉吧……”陈宇说。

“那他也算是一个奇怪的人了。”顾小悠说。

是,想来她自己不是吗?如果让她写,她写的还不是另一篇文章?不提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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