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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再习符箓(1 / 1)

天色渐渐暗下来,沿街店铺纷纷将高悬的灯笼点起,一时间满城华灯,散出各色光亮,映着久久不愿离去的众人。

城北一家客栈,角落里那间客房门窗紧闭,黄竹书箧静静放在桌上,散发出阵阵墨香。

吱呀!

一道青色身影轻轻推开门,随即小心地关上,往桌上放了几桩物事后,俯身将油灯点起,映出陆安平那张略显清瘦的白皙面孔。

“总算是有惊无险!”

他盯着摇曳不定的火苗,终于彻底安心。

那广布天下的正一令,只针对乔大叔,说明那位正一祭酒田彦和并未注意到他。

最重要的是,尹奇与姚化龙尸体为夷陵正一观所毁,诛杀两人也算在何松亭头上,他再也没有后顾之忧。

街上喧嚣不时传来,陆安平痴痴地站着,脑海中不断浮现何松亭当场作辟邪符的场景。

他对符箓一直很有兴趣,先前在历山城辟邪驱鬼,还辗转获取《五芽真文》,多次临摹那道辟邪符。

后来见众多修行人施法,秦冲所使三道符箓、陶崇昼那道云篆写就的镇狱符、乃至姚化龙封住他的定身符,都给他留下深刻印象。

况且,乔大叔在祖窍所留那道先天符图化影,也归于符箓,无疑让他更为关切。

——毕竟关系到能否修复炉鼎、化解先天寒症。

“道门九艺中,道法、符箓、丹鼎、炼器、阵法、灵图、器用、通神、众术......”

“道法不必多提,有《遁甲真经》,虽说只有凤初、琴心两境,便不知要修持多久;更何况还有那神秘的《与日长生册》!”

“丹鼎、炼器、阵法、灵图、通神一窍不通......”

“器用则勉强能打开五阴袋,真要能驱物御器,还得要到琴心三叠的境界!”

“众术倒有五行遁法、丁甲神术、奇门三吉、九字真言、泥人偶、黄巾力士......”

“可惜只打通祖窍,灵气不足,单单催动第一层丁甲神术已是勉强,更遑论其他!”

“也只有符箓容易上手,又不太耗灵气,能作为临敌斗法的依仗;毕竟不能总是被动依靠那道先天符图化影!”

陆安平想起正一殿所见那位阴狠的胖道士,不禁叹了口气,“像秦冲那般凤初境修为,单凭着三道符箓,也能给尹奇造成些许麻烦!”

昏黄灯光中,陆安平挪了挪书箧,旋即将新买的符纸、朱砂、狼毫笔挨次摆好。

——他从正一观出来,穿过几条街巷,花了近一两银子,才辛苦买到这些书符材料。

“符无定形,以气而灵!”

陆安平手握狼毫笔,回想起姚化龙所说,眉头微微皱起,“既然符箓以点灵为核心,一点灵光,通天彻地......”

“这便意味着书符材料、真文字体、画法或导致不同,但只要灵引没错,符箓效用便有保障!这恐怕也是何松亭用大袖掩住点灵细节的原因......”

乔玄所赠辟邪符,他临摹过无数次,如今一番回想,察觉出其与何松亭所撰真文的细微不同,内心对这番推断越发坚定。

“反过来说,只要试出相应的点灵手法,辟邪符便能真正有效用!”

呼!

陆安平正襟危坐,轻轻吐口气,旋即放松心身、灵台清明,片刻后便沉入自己一方小天地,不再听闻街上喧嚣,只见得眼前符纸、朱砂、以及摇曳的火光。

体内灵气有规律地运转着,并不时分出一缕,渐渐汇聚到他右手指尖,而后随他心念,向那只狼毫笔灌注。

可惜他未有驱物神通,控制不得法,灵气渐渐散开,往往十不存一;饶是如此,还是有些许灵气渐渐萦绕笔尖。

“一笔天下动!”

陆安平学着何松亭模样,口中轻轻念诵,同时笔尖轻蘸朱砂,在黄符纸上写下符头第一笔。

朱砂、符纸、毫笔三者接触,陆安平感到那丝灵气并未散溢,而是紧跟笔尖、若有如无的流动着。

他心中一喜,并不敢迟疑,口中轻念:“二笔祖师剑,三笔凶神恶煞去千里外!”

与此同时,右手手腕轻抖,狼毫笔拖着朱砂,刷刷在写下符头后两笔。

符腹那十六字真文他早已烂熟于胸,当下不敢怠慢,唯恐毫尖那丝灵气散溢,故而运笔如风,力透纸背,须臾便留下十六个方方正正的真文。

淡淡灵气氤氲在符纸表面,陆安平望着初具规模的辟邪符,旋即飞快画出井字,顿时生出一股锋利之意,险些将灵气冲散。

他忙勾画两下,绘出叉角符,将仿若云雾散溢的灵气锁住。

“即便是寻常材料,同一符箓,又没有修行画出来却是两样!”

陆安平想起先前在寻真观无数次失败经历,不禁暗叹了声。

而后,他顾不得罡步、咒语,缓缓将符箓抄在手中,指尖轻渡些灵气,感受到辟邪符若有若无的反应后,旋即抛出。

可惜黄符那淡淡灵气转瞬消散,跟着轻飘飘落下,并未勾动任何灵气,反而无力地落在地上。

“方才画符笔力均匀,符身衔接也有些生硬,难道点灵便体现在真文细微的痕迹间?”

陆安平眉头紧皱,仔细回溯何松亭催动辟邪符的场景,而后挠挠头,又抽出张符纸。

这次他有意尝试不同的力度,不在于狼毫笔提按顿挫,而是灵气灌注的程度、力度、角度,力图使毫尖灵气更为精细。

果不其然,这次符箓似乎更鲜活些,灵气凝而不散,于符纸表面也是错落有致;可惜还是不得要领,轻飘飘地,没有任何反应。

“再来!”

陆安平不愿就此放弃,手笔狼毫饱蘸朱砂,再次作起辟邪符。

他并没有渐渐松弛,而是将每一次视为全新的尝试,施加不同的分寸与力度,指尖灵气运转也更灵动。

可惜一叠符纸写完,除了偶尔几张勾动灵气、旋即坠落外,其他仍没有分毫反应。

“知易行难,这真文符箓也是难画;单是靠尝试点灵,无异于盲人摸象.......”

陆安平瞥见窗外灯笼只有零星数盏,顿觉心神疲累,金蚕蛊也蠢蠢欲动;他叹了声,摸出五阴袋,旋即吹灭油灯,直挺挺躺在床上。

无数金蚕血肉中钻出,不停啃噬;钻心的刺痛传来,陆安平仿佛感觉到金蚕牙缝开合的细微动作,不禁浑身战栗。

他蜷缩起身体,牙齿锵锵作响,将头埋入枕上;所幸祖窍那道先天符图化影及时发动,熟悉的暖流涌出,滋润着这具千疮百孔的身体。

“金蚕蛊虽然暂没有性命之虞,时间长了不知有什么影响.......”

“还有九窍只通一窍,待今日金蚕蛊、还有子夜发作的寒症过去,便要运行周天,尝试打通第二处大窍!”

“不一定要洞天福地,但也要一处僻静所在,这夷陵郡城不能多待了!”

眼前一片漆黑,陆安平攥紧五阴袋,小声嘀咕几句,旋即将心神沉入识海,感受着那副红日金乌景象。

......

......

夷陵正一观,某处烛火高悬的静室。

头戴玄巾、身穿黄褐道袍的何松亭正盘膝坐在一方菖蒲蒲团上,两眼紧闭,身形岿然不动,只有鼻孔传来几丝浅淡接近于无的呼吸。

半晌后,他才缓缓睁开眼,望着跪在地上的一名黄帔道士,缓缓道:“交办的文书呈上了吗?”

那名弟子摸摸平冠,抬头道:“禀师傅,郡守那里已签印鉴,折冲都尉也打了招呼,明日便能送往长安!”

“很好!”

何松亭面上露出丝赞许,轻声而不失威严地道。

他在夷陵正一观多年,无非是教些仪轨、传授基础符箓、考录道童这些琐事;而且观中弟子虽多,大部分都资质愚钝、又不下苦功,少有人讨他喜爱。

“今日这开坛祈福,真是劳累师尊了!”那位弟子仍旧跪着,语气越发恭敬了。

“无妨!”何松亭摆摆手,随意地道。

“龙虎山祖庭那里,是否要遣弟子送信?”

“为师自有打算!”

何松亭望着那位将头埋低的弟子,心念一动,道:“常柏青,你入观中多年?如今是何境界?”

“弟子七岁入观,如今已有二十五年;蒙两位师傅指点,如今已入凤初上境,卡在玄关这道槛上!”

常柏青抬起头,朗声答道。

“世俗之中,不比龙虎山灵脉汇聚,二十五年有此成就也算难得!”

何松亭点点头,轻捋黑须,道:“《浩阳二十四符》早已纯熟了吧?”

“禀师傅,正是如此!”常柏青心念一动,声音变得颤抖。

“那两名妖人虽然伏诛,但不能放松懈怠,严查一应淫祀、冒领度牒的僧道,留意左道妖人!”

何松亭沉吟道,目光转向常柏青,道:“为师要闭关半月,一应事务由你负责,你可愿意?”

见常柏青点头,何松亭目露赞许,略顿了会,道:“将你那位兄弟也带上!”

“是!”

常柏青唱了个喏,恭谨地退出静室。

“俗世中待久了,真是不胜其烦......”

半晌后,何松亭长叹一声,起身走出静室。

夜色寂寥,唯有点点繁星闪烁,何松亭伫立片刻,将袖中那只用于传信的灰纸鹤取出,渡了些灵力,便望着纸鹤凌空飞起,向龙虎山而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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