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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长生如何(1 / 1)

光阴流传,日月如梭,神凤四年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没多久便到了暮春时节。

捉拿妖人乔玄的正一令早已撤下——至少明面上如此,甚至长安城传下的谕令也渐渐没了下文。

夷陵正一观主何松庭因捉拿妖人立了首功,得龙虎山祖庭召回,于是辞别观中弟子、了却俗务,并在某个清晨返回龙虎山,准备结丹破境。太始山冒杀妖人的事,自然被他紧守在心中。

同样藏着秘密的,还有正一观的常氏兄弟。

自从在陆安平手下落败,常柏平便收敛许多,向哥哥赌咒发誓不再违背正一戒律,服下黄芽丹,一意勉力修持,甚至极少出观。

这也如胡三娘所预料的那般,她与绾绾度过了提心吊胆的旬月后,便开始轻松许多;甚至于,听了狐仙绾绾的建议,尾随读书人张亚,穿过太始山,并在一处村舍显灵,重新接受香火念力。

道生和尚依旧神出鬼没的,为弘扬佛法、传播弥勒下生的信仰,持钵苦行,奔波于一路各郡,向着长安城进发。

然而,这一切与陆安平无关。

几个月来,他深居简出,一直藏在郊野一处山洞中——那是绾绾诞生灵智的所在,灵脉汇聚,天地灵气也比寻常深厚几分。

故而,他一直在闭关修行。

......

......

嗒—嗒——

几滴水从岩缝中渗中,划过一旁插着的柳枝,滴在地上,渐渐汇成一滩水渍。

陆安平跌迦而坐,两手横于膝前,滴滴津液从上颚生出,而后顺着舌根,尽数流入腹中;无数灵气汇聚,萦绕在他身侧,沿着体表八万四千根毛孔纳入体内。

在他体内,灵气如一道奔腾的溪涧,从丹田生宫出发,快速流转至阴窍海底,而后沿着脊椎督脉,贯通尾椎、夹脊、玉枕三窍,流至阳窍。

细不可闻的吐息中,奔涌的灵气飞速流经祖窍,而后沿着耳颊分流而下,至舌尖,与任脉相接;再之后,沿胸腹正中,经绛宫窍,在中宫窍附近停了下来。

几个月来,他按照《遁甲真经》周身窍穴图上的指引,依次将丹田、绛宫、尾椎、夹脊、玉枕、阴窍、阳窍打通,加上先前祖窍,九窍只剩下这中宫窍。

中宫一窍,位于身体正中,守起窍能使神意相合、气润周身、内外清澈;虽比不得三丹田,却是凤初下境至中境最后一道关隘。

呼!

陆安平重重吸了口气,那团灵气流四散开来,有如一层水幕,将中宫窍包裹;紧接着,灵气如沸腾一般,不时翻滚出水泡,渐渐向中宫窍渗透。

他先前打通其他七窍,早已熟门熟路,当下意守中宫,感受窍内细微的回应;同时小心翼翼地控制灵气力道与幅度。

不知过了多久,他只觉中宫窍内有如擂鼓,几乎震彻周身,心中一喜,将灵气毫无保留地融入。

哗啦——

有如久旱后的第一阵暴雨,灵气前仆后继地冲往祖窍中,疯狂地涌动着。那一瞬间,陆安平只觉身躯一震,口中也不由发出声呐喊。

他闭目内感,只觉九窍有如九只亮起的硕大星辰,高悬在内宇;一呼一吸间,九窍互相感应,灵气运行其间,比先前快了不知多少!

“这才是子午周天呐!”

陆安平由衷地叹了叹,九窍贯通后,子午周天再无滞涩,奔涌的灵气极速运转,几乎形成一道漩涡,将透入体内的灵气卷入、汇聚。

正当此时,他感觉眉心一热,忙将心神沉入祖窍。

金乌扶桑图再度显化,却是第一次在他未感到不适、或受到威胁的情况下出现;他只瞥了一眼,便知晓这道先天符图化影便将长存识海了——在扶桑木初次现出,他便生出这样的猜测,如今九窍贯通,正应了出神入化的乔大叔所说。

“那与日长生册?”

陆安平皱着眉头,望着扶桑巨木托起的日轮,不禁有些心动神摇,那只三足金乌扑腾了翅膀,长啸了几声。

紧接着,日轮之中飞出一行斗大的大字,烫金色,高悬在青荧的扶桑叶,却是真文写就。

“长生如何,吞恨者多......”

文字甫一显现,便仿佛充塞天地,其中蕴含的苍茫之意更是扑面而来,直令他心潮澎湃,同时生出一股沧海一粟的渺小感。

“上溯开辟,再览符图,试为《与日长生册》......”

陆安平口中呢喃着,只觉这段文字响彻识海,心中既震撼、又兴奋,还有些不解。

金乌扶桑图化影为乔大叔种下,其根源却要追溯到三千年前的广成子,由此说来,《与日长生册》这门道法便是广成子嫡传,与清微派、遁甲宗、沧溟派三家类似。

先前乔大叔说,梦中生智或许从符图中参悟修行功法,如今九窍打通,日轮中蹦出《与日长生册》倒也没错,只是与三苗又有什么关系?

他清楚地记得,姚化龙神魂遁入自家祖窍时,为金乌扶桑图湮灭前,曾惶恐叫出“金乌扶桑,与日长生册”,难道是天蚕仙娘与此有隐秘的联系?

陆安平苦苦思索了阵,只觉毫无头绪,只得望着几十个斗大的烫金真文渐渐隐去,扶桑叶轻摇,三足金乌雄踞日轮,识海又恢复平静。

“长生如何,吞恨者多,上溯开辟,再览符图,试为《与日长生册》......”

“看来长生久视真是艰难,以至于那位传下三千大道、堪比三清道尊的广成子也发出这般喟叹!”

“只是......这《与日长生册》也着实怪了些!”

陆安平睁开双眼,回忆起方才小段文字,不由纳闷道。

众多道门修行人都说,自从广成子从昆仑下来,传下三千大道至今,道法万千,均讲究以天地灵气炼化炉鼎,进阶五境,成就长生久视,《遁甲真经》也是如此。

而这卷《与日长生册》竟是另一种修行道法,与三千年来所传各派迥然不同,而是采食日精,滋润五脏炉鼎,并不是吐纳灵气、打通周身窍穴的路子。

“与日长生册未免太过惊世骇俗,不知这般练下去,会成什么样?不过广成子秘传,又是金乌扶桑图显化,总不至于是邪路......”

“遁甲宗那位申玄芝祖师也说,中古以来,炉鼎偏费,才创下丁甲神术这般炼体法门;按上面所说,追溯至开天辟地,又参考先天符图,才得《与日长生册》......”

陆安平回想起方才那小段经文,心中暗下主意:“既然长生册与遁甲真经并无冲突,又都是广成子嫡传,便全部修炼!”

......

......

洞中散乱着一地黄符,俱是他几个月临习符箓、点化灵引产生的。

“真是修行不知岁月!”

陆安平站起身,瞥了眼石头缝中那枝干枯的柳条,又摸了摸嘴角的胡须,由衷地叹了声。

而后,走到一处石桌前,将清江藤纸写就的浩阳符法打开,再次通读。

这几个月来,道法修持间隙,他仍不忘其他艺项的修持,尤其是得自夷陵正一观的浩阳二十四符法,临习无数,终于掌握;一符、二咒、三诀、四罡,手诀、罡步,以及那三道咒,也纯熟无比。

做完这些,他慎重地从五阴袋中抽出《遁甲真经》——如今他打通九窍,灵气运转如意,更是比先前壮大了十几倍,是时候尝试上面的众术了。

奇门三吉咒、九字真言这些,他早已熟稔,先前并无足够灵气催动,甚至五岳真形符下都无力使出,如今甫一诵念,出六乙门,气劲险些将洞穴晃塌,吓得赶紧停下。

“奇门三吉咒便如此厉害,九字真言更不用提了!”

陆安平拍了拍头顶泥土,咳嗽了声,心中满是得意,“不过九字真言和道生和尚的六字光明咒有些像!”

泥人偶需以专门材料,配合心血祭炼,并非他当下所能施展;故而,他练习了好一番黄巾力士的法术,可惜十次也只有一二次成功,所召黄巾力士不过尺许,笨拙僵硬,片刻便散在地上。

“众术虽好,还是以道法为本,若是到了琴心境、乃至腾云境,便能运转无碍了;眼下,却只能唬唬凡俗中人罢了!”

他暗叹了声,又尝试起遁法,自然便是戊土真遁,这也是他一直想习的法术。

——无他,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没到腾云驾雾的境界,掌握些遁法也好。

这番洞中便热闹许多,只听得陆安平不时念咒施法,体内灵气席卷一空,还不如方才黄巾力士那道法术的效果——至少腰身不会埋入地下。

“噗——”

陆安平吐了口泥,又拍拍地面,艰难地将身躯拔出,叹息道:“果然道法修持还是根本,如今只通九窍,一入泥中才觉得周身滞涩,灵气也极勉强。”

“最起码,先将足底几处窍穴打通才好,不至于现在这样狼狈!”

调息了好一会,他又摸出五阴袋,丈许空间被他归置的整齐有序。

——左侧《五芽真文》放在最底、《遁甲真经》与《浩阳二十四符》放在其上,旁边放了些符纸、朱砂等书符材料;镔铁棍、百兽幡、以及徐风波那柄匕首则放在正中;驻颜丹、青石卵、度厄通符放在右侧,约莫二十两散碎银子连同靑蚨钱堆成一堆。

仔细检查几遍后,陆安平收起五阴带,又摸了摸腰间元青藤,才离开洞穴。

外面青草莹莹,杂树生花,不时传来几声莺燕,陆安平深吸了口气,笑小笑:

“原来只想冬日难熬,一不留神,险些将春天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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